
■令人動容的最後一名
對於奧運比賽,最令人難忘的記憶,往往是勝利者奪牌的那一刻,觀眾的歡呼,以及奪牌者喜極而泣的淚水。
「奧林匹克運動會」的口號是:「更快、更高、更強。」但是有一位「馬拉松比賽」的「最後一名」,卻成為奧運史上,最偉大的英雄之一。他所說的一句話,成為在奧運史上最經典、最感人的名言。他就是在一九六八年的「墨西哥城」夏季奧運會上,代表「坦桑尼亞」參加「馬拉松比賽」的選手「約翰.斯蒂芬.阿赫瓦里(John Stephen Akhwari)」。
在這屆奧運會,「馬拉松」項目的比賽,一共有四十四個國家,超過七十名運動員參加,「阿赫瓦里」是其中的一位。
「阿赫瓦里」只代表「坦桑尼亞」參加一屆的奧運會,就是一九六八年的「墨西哥城奧運會」,他在全部七十五名的參賽者中墊底,卻被法國的《隊報》讚譽為「最美的墊底者」。
這樣的一位「墊底者」,卻獲得了比「奧林匹克冠軍」更響亮的名聲,和更廣泛、更深遠的影響力,激勵了無數失敗者的心靈,激起了無數挫敗者的信心,這才是「奧林匹克運動會」的精神。
當「阿赫瓦里」跑到體育場內,奧運會頒獎早就已經結束,人們卻奔走相告,紛紛重新回到看台上,為這位真正的英雄「無冕之王」加油喝彩。
這個真實感人的故事,發生在一九六八年,第十九屆的夏季「奧林匹克運動會」上。「奧林匹克運動會」第一次來到拉丁美洲的國家舉辦,主辦的城市是「墨西哥」的首都「墨西哥城」,這個城市位於海拔二二五九公尺,空氣含氧量比平原低百分之三十。這是奧運史上,參賽運動員首次面對「高原氣候」空氣稀薄環境的考驗。
鏡頭轉到十月二十日的奧運會「馬拉松比賽」會場上,因為特殊的氣候條件,讓「馬拉松比賽」變得平淡無奇,參賽選手成績平平。
比賽結果,冠軍是「埃塞俄比亞」的「馬默.沃爾德」,成績是二小時二十分二十六秒四,比他的同胞,兩屆奧運金牌得主,人稱「赤腳大仙」的「阿貝貝.比基拉」,在四年前「東京奧運會」上,所創造的二小時十二分十一秒二,成績差了一大截。
亞軍是「日本」的「君原健二」,和季軍「紐西蘭」的「邁克爾.瑞安」二小時二十三秒多的成績,更是平淡無奇。
會場的記者們,除了例行性公事般的報導頒獎儀式,頂多關注一下因為受傷,只跑了十七公里,便頹然倒地的兩屆奧運金牌得主「赤腳大仙」比基拉,對於其他的選手,並未太在意,觀眾們也沒有對「馬拉松比賽」投注很多熱情。
當天下午四點三十分,其他參賽選手都跑回會場,結束了比賽;五點三十分,頒獎結束,觀眾開始起身離座;六點三十分,「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」通知沿途的「服務站」開始撤離,就連通向體育場「內環形跑道」的大門,都已經關起來了。
晚上七點多鐘,等奧運頒獎儀式結束,場地內其它項目,也都已經比結束,觀眾便三三兩兩的回家了。
鏡頭拉回到當天下午二點三十分,「馬拉松比賽」開始進行。發令槍響了,「阿赫瓦里」邁著沉穩的腳步出發。
那一年,是一九六四年才剛獨立不久的「坦桑尼亞」首次參加「奧林匹克運動會」,「坦桑尼亞」派出了包括「阿赫瓦里」在內的三名奧運會選手。在「馬拉松比賽」之前,「阿赫瓦里」的兩名隊友,一名參加拳擊比賽,一名參加四百公尺比賽,都已經結束比賽,並且都沒有取得好成績。
「墨西哥」的高原氣候,對競賽時間較長的項目,例如:中長跑、競走、划船、拳擊等等,都非常吃力。由於空氣較平地稀薄的關係,不少外國的運動員到達終點之後,因為缺氧暈倒在地,而被擔架抬走送醫的情景比比皆是。在「划船比賽」中,更是出現超過三十次,運動員昏迷的記錄,有的運動員甚至在比賽過程中,就昏迷倒地不起。
那天下午,發令槍響了,「阿赫瓦里」和七十多名參賽選手一起起跑,開始了奧運會「馬拉松比賽」。剛開始,大家都跑得很起勁,但是逐漸的許多運動員開始感受到了「高原氣候」的威力,大家都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,用力吸氣,想要多吸一些空氣。這時候,要衛冕冠軍的「阿貝貝」,因為受傷第一個退出了比賽。
到了賽程過半的時候,所有的參賽者,都開始覺得頭暈疲倦,甚至開始有人暈倒。「阿赫瓦里」感覺到肚子痛,而且雙腳一陣一陣的抽筋痙攣。就這樣,他還是堅持的又跑了一公里多。最後,因為嚴重缺氧,導致他的身體失去平衡,在距離起點十九公里處,他與其他選手發生擁擠踩踏事件,不慎摔倒了。結果,右腿膝蓋著地,嚴重受傷,肩膀也脫臼。
當時,隨行的急救人員,連忙把他抬到路邊,並且對他的傷口進行簡單的治療包紮,接著要把他用擔架抬上救護車。但是,「阿赫瓦里」拒絕了。他對醫護人員說,他要繼續比賽,哪怕一步步的走,他也要走到終點。
傷口簡單的包紮後,「阿赫瓦里」拖著受傷的右腿,費力一瘸一拐的繼續向終點跑去。一路上,受傷包紮處,鮮血慢慢的滲透出來,染紅了白色繃帶。
漸漸的,所有選手都將他遠遠的甩在身後,圍攏在街道兩旁加油打氣的人群,也逐漸散去。天色越來越暗,所有人都覺得「馬拉松比賽」已經結束,只剩下「阿赫瓦里」單獨自己一個人,堅定的跑向終點。
又過了半小時,天色已經全黑,「阿赫瓦里」仍然繼續慢跑前進。由於劇烈的疼痛,他的「慢跑」速度,比一般人的「散步」速度還要慢,他的右膝蓋不斷的滲出鮮血,嘴角也痛苦的下意識抽搐著,他每走一步都非常的疼痛。
突然間,「阿赫瓦里」的身邊出現了一名男子,他是《三角洲天空畫報》的記者,這位記者同情的看著他,不解的問他:「比賽已經結束,為什麼你還不放棄?為什麼你還要拼命的跑下去呢?」
「阿赫瓦里」默默的又「跑」了一會兒,才停下來回答記者說:「我的祖國把我從七千英里外,送到墨西哥城,為的不只是讓我起跑,而是要我完成這場比賽,跑到終點。」這句話,後來也成為奧運史上,最經典的名言。
記者聽完之後,深深的被感動,隨即寫一篇「專題報導」新聞稿,他先向自己的雜志社發了這篇新聞稿,再把這篇新聞稿,發回「奧林匹克新聞中心」。
「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」原本通知沿途的「服務站」開始撤離,運動會主場熄燈,一切一如往常,逐漸趨於平靜。偌大的體育場裡,只剩下場地工作人員,和最後一批即將散去的觀眾。最後,就連通向體育場「內環形跑道」的大門,也都已經關起來了。
一接到這個令人吃驚的消息:「什麼!還有一位馬拉松選手在跑!」
「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」立即發出緊急通知,要所有的工作人員回到工作崗位上。運動會主場的大燈,也重新為這位運動員再次亮起,通向體育場「內環形跑道」的大門,也重新開啟
不久,「阿赫瓦里」的這句名言:「完成這場比賽,跑到終點。」很快的就透過廣播,回蕩在整個「墨西哥城」的上空。這個消息在「墨西哥城」的街頭響起,廣播傳到了大街小巷。
受到「阿赫瓦里」永不放棄的精神感染,走在回家路上的人們,紛紛趕回到體育場內,比賽的跑道旁,擠滿了觀眾,全是為了等待著英雄「阿赫瓦里」的歸來;許多原本已經回到家的市民,也紛紛趕到通往體育場的路邊,為這位勇敢的選手加油、歡呼。在場的所有人,都引領而望,大家的目光都注視在遠方的地平線上,就好像在等待一位國際巨星的到來。
晚上七點鐘,遠方傳來一陣人們的騷動聲響,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示燈,在「阿赫瓦里」的前方,緩緩前進開道。在後方群眾的簇擁下,「阿赫瓦里」頂著滿天夜空的星星,拖著受傷的右腿,他的每一步都顯得那麼的吃力,一瘸一拐的「跑」進了主會場。
當阿赫瓦里」「跑」進了專門為他打開燈光的「阿茲特克體育場」的時候,全體觀眾集體起立,給予他熱烈的,雷鳴般的,經久不息的掌聲。這一幕,後來被人們奉為「奧林匹克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幕」。
「阿赫瓦里」幾乎是一步一步的「踱」到了「終點線」,在短暫的沉默後,在場的所有觀眾和工作人員,都面向「阿赫瓦里」舉起了雙手,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,久久不息。「阿赫瓦里」成了今晚「墨西哥城」的英雄,他所得到的掌聲和歡呼,遠比冠軍還要多得多。
當「阿赫瓦里」跨過「終點線」的時候,由於過於激動,裁判忘了統計「阿赫瓦里」的確切成績,他大概最終以四小時三十分,跑完了全程。在那屆奧運的成績冊上,「阿赫瓦里」在參賽的七十五人當中,排名第五十七。排在他後面的十八位選手,都是因為各種原因,中途退場。
「阿赫瓦里」衝過「終點線」之後,就倒在地上,急救人員趕緊把他放到擔架上,直接送進了醫院。事後,因為帶傷比賽,導致傷勢嚴重,他被送進醫院以後,一直修養了兩個星期才痊癒。
後來,「阿赫瓦里」回憶說:「那段經歷直到現在,我還是記憶猶新。當時我在馬拉鬆比賽時受傷,但是我仍然下定決心,堅持完成比賽。只是因為我明白自己肩負著,祖國人民的期待和信任,我才能堅持到達終點。」
就是這份堅持,詮釋了「奧林匹克精神」,讓世人傳頌,做為「坦桑尼亞」的第一位「奧林匹克選手」,「阿赫瓦里」需要做的就是「完成這場比賽」,這是他的使命。最後,他沒有辜負國家的厚望,成為「最美的墊底者」。
「永不放棄」的奧林匹克精神,「阿赫瓦里」用實際行動,做了最完美的詮釋。就像那首二零零八年,「北京奧運」主題曲《英雄》的歌詞:「失敗的英雄不多,終點是永恆的選擇,榮譽是夢想的顏色。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