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「梁武帝」與「達摩祖師」之間的對話
∼呂冬倪
●《指月錄》原文:
「梁武帝」問「達磨」:「朕造寺度僧。不可勝數。有何功德。」
「達磨」曰:「無功德。」
「帝」曰:「云何無功德。」
「達磨」曰:「此但『人天小果』。『有漏之因』。如影之隨形。雖有而非實。」
曰:「如何是『真功德』。」
答曰:「淨智妙圓。體自空寂。如是功德。不以世求。」
「帝」始問:「如何是『聖諦第一義』。」
答曰:「廓然無聖。」
曰:「對朕者誰。」
答曰:不識。
「帝」不契。「達磨」遂渡江之「魏」。
這段有名的「公案」,「六祖惠能」有詳細精闢的解說。
●《六祖大師法寶壇經》疑問第三原文:
一日,「韋刺史」為「師」設「大會齋」。齋訖,「刺史」請「師」陞座,同「官僚士庶」肅容再拜,問曰:「『弟子』聞『和尚』說法,實不可思議。今有少疑,願大慈悲,特為解說。」
師曰:「有疑即問,吾當為說。」
韋公曰:「『和尚』所說,可不是『達磨大師』宗旨乎?」
師曰:「是。」
公曰:「『弟子』聞:『達磨』初化『梁武帝』,帝問云:『朕一生造寺度僧、布施設齋,有何功德?』達磨言:『實無功德。』『弟子』未達此理,願『和尚』為說。」
師曰:「實無功德,勿疑『先聖』之言。『武帝』心邪,不知正法。造寺度僧、布施設齋,名為『求福』,不可將『福』便為『功德』。『功德』在法身中,不在『修福』。」
師又曰:
「見性是『功』,平等是『德』。
念念無滯,常見本性,真實妙用,名為『功德』。
內心謙下是『功』,外行於禮是『德』。
自性建立萬法是『功』,心體離念是『德』。
不離自性是『功』,應用無染是『德』。
若覓『功德法身』,但依此作,是『真功德』。
若『修功德之人』,心即不輕,常行普敬。心常輕人,吾我不斷,即自『無功』;
自性虛妄不實,即自『無德』。為吾我自大,常輕一切故。
善知識!
念念無間是『功』,心行平直是『德』。
自修性是『功』,自修身是『德』。
善知識!
『功德』須『自性內見』,不是『布施供養』之所求也。
是以『福德』與『功德』別。『武帝』不識『真理』,非我『祖師』有過。」
關於「福德」與「功德」的區別,其實是取決於我們的「用心處」,是「著相」和「離相」的區別。
「功德」與「福德」的區別,在於「著相」是修「福德」,「離相」是修「功德」的區別。
以「唯識學」來解釋,「著相(執著形相)」是自己的第六識「意識」在起「分別心」。自我分析判斷修「福德」,做好事,就有「好報」,就有「福報」,對自己有好處。如此,自己的第七識「末那識」,就會產生「福報有利自己」的「妄想執著」。「妄想執著」越多,我們的「自性佛」,就會被「汙染」覆蓋的越嚴重。何況,「福報」一旦受報,「享福」即「了福」。所以,「福報」有如「夢幻泡影」,是無法永遠存在的。
反觀「離相(不執著形相)」,是讓自己的第六識「意識」不起「分別心」作用。停止自己第六識「意識」的分析判斷功能。只要第六識「意識」的功能停止作用,自己就處於「無分別心」的狀態,第六識「意識」就無法傳達分析判斷的結果,給第七識「末那識」做決定,第七識「末那識」就會停止作用,不產生「妄想執著」,「自性」自然顯現,此時與「大道」渾同相通為一體。
因此,「釋迦牟尼佛」在《金剛經》裡,教導「菩薩」要行「無相布施」。做好事行善,是「菩薩」的一種「義務」,是「理所當然」,必須要做的事情,哪有什麼「福報」的想法?「行善助人」有如「船過水無痕」,心中不留下一絲「福報」這種念頭的痕跡。
《金剛經》說:「諸『菩薩摩訶薩』應如是生『清淨心』,不應住色生心,不應住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生心,『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』。」
「清淨心」就是「行善助人不貪著福報的心、不想著福報的心」,就是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。
可能有人會問:「那『無相布施』,就沒有『福德』了嗎?」
答案剛好相反,《金剛經》說:「菩薩『無住相布施』,『福德』亦復如是不可思量。」
為什麼呢?因為依照「緣起緣滅」的法則,「行善」一定有「善報」,接受「善報」之後,這個「善報」就消失了。可是,如果「行善者」拒絕接受「善報」,那這個「善報」就不會消失,永遠存在,就「不可思量」。
所以,「學佛修道者」要明白,「福德」和「功德」的意義不同。「六祖惠能」說:「『功德』須『自性』內見,不是『布施供養』之所求也。」就是這個道理。
修習「功德」,是用來「見性成佛」的;修習「福德」,是來「享福了福」的,但是離「見性成佛」的路,會越來越遠。因為,心生貪著「福德」,就會讓第七識「末那識」產生「妄想執著」,「自性」就會被覆蓋的越深。